从我妈摒挡的旧杂物里，翻出来我高二的日志。看着哭着，笑着。

那时刻，我有个喜欢的男生。

那时刻，我爸病危。靠着杜冷丁止痛。

那时刻我高二，学业压力，家庭压力，经济、心理压力，初恋，成了我苦涩生涯唯一的一口甜。

2002年11月2日

下昼下学的时刻，天气好得像油画。红色、橙色、粉色、白色的云彩丝丝缕缕的漂浮在天涯，太阳刚刚落入地平线，云彩很美。令人不禁要在这秋天里放歌。蓝色越来越深。我骑了有1个小时，在郑河东面见到了孝华。他骑着摩托车从劈面咆哮而来。我赌他没有看见我。使劲蹬自行车。然则他尾灯亮了！他刹车了！我只好讪讪的减速，然则心里希望他刹车不是为了停下来逼问我。他掉了头就追了过来。啊，我完了！他铁定骂我！果真，他带着怨气指着我笑骂：小妮，你拿我开涮呢？我说不是，不是，我，我，我被班主任拽了不给走嘛。那你还说你要来！我等你等到现在！没没~意外~我只有笑了，这咋注释呢？我感受尴尬，只想快点回家。对不起，我也不找捏词了，总之，我没去找你，我的错。对嘛，注释就是掩饰!缄默了好大一会儿。我发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。我打破了缄默，你和白珂还好吧。嗯，你问这干啥。没啥，问问嘛。他看着我，眼睛里带着笑。我好喜欢他的眼睛，甚至想，若是我们在一起了，孩子的眼睛会不会像他这么悦目。缄默。照样缄默。我看着他后视镜里的我，头发缭乱，眼睛眯着，一副朴陋无声 神色。他穿了一件衬衣，敞着几个扣子，我想问问他你冷不冷，想摸摸他的头发，然则我没有。他说他换卧室了，电话是5893964.他说他写了信给我，他说你怎么这么晚才下学？城里学校下学这么晚吗？他说他们一到周五，早就下学了。。。。他一直在说，我很喜悦见到他，然则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。他离我很近，可是我距离他很远。我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笑，看他的眼睛，看他的嘴巴，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远，也不再语言了。我们就这样，在秋阳淹没的薄暮，缄默着。我想起来还在病榻上的我爸，我心里深深的训斥我自己，我眼泪快要掉下来，说你走吧。太晚了。回去路上注意安全。他似乎欲言又止。好吧，再见。我背过脸，想哭。仰着头，似乎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。我最终照样没忍住，回了头，他的身影已经在视线里融成了一个玄色的点。我心里隐约的痛。回到家。家里亮着朦胧的灯光。镇静的没有人一样。我喊“妈”。我妈准许了一声。推门去卧室，我爸似乎睡了。我妈说，跟你爸说语言吧，他疼了一天了，刚打了杜冷丁，睡着了。他还在微微的呻吟。我直到我爸基本没睡。他在压制自己的痛苦。我的眼泪不停的涌出来。红色的炉火映着我妈的脸。我看到她闪动着红色火焰的泪眼。我给你留了饭。我妈擦了眼泪出去了、我跪在我爸床前问他，疼吗。我爸嗯了一声算做回覆。没语言。我弟在一边看着我。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床边。我妈端来饭，我就坐在我爸床边的小凳子上，一口一口，合着眼泪吃了饭。我弟看着我。空气粘稠的似乎碗里的面糊汤。奶奶来了，问我妈，用饭了吗？我妈说没，一天都没用饭。说完又要哭。我奶奶端来一碗米粉。说你女人回来了，好赖吃一点，孩子心里也好受点。爸爸被奶奶和妈妈扶着，我端着碗，喂饭。他每吃一口都很难题。这是一个70岁的老母亲和她四十岁的儿子，是十七岁的女儿和她被癌症折磨的父亲。画面在我脑子里定了格。我的泪依旧无声无息的。爸，往后若干你都要吃一点。我的声音镇静的我自己都以为难以想象。明显眼睛在哭，我却没有一丝哽咽。他的脸瘦削的恐怖。神色蜡黄，胳膊瘦的只剩皮，身子肿胀的厉害似乎一面大鼓。我的手放在他身上一处地方，就会有一个坑，深深陷在肉里。这让我感到恐惧，我畏惧。畏惧他等不到我学医回来。我告诉我爸，我未来学医，就读肝病科，我一定治好你。我爸说好。可是我今天以为，他甚至等不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。他天天要打4针杜冷丁。有时刻也需要6542，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小便了。一直口干。我妈一直数落我，你也不问问你爸，难受不难受，你爸想你想了一个星期了。就盼着你回来。你一句话都不说，你知道你爸心里什么滋味吗？你这个妮子，真是！我一句也没争辩，端了一盆衣服去洗了。心理却一直跟自己说，不要哭不要哭！水很凉，过了会儿，反而感受温暖了。是一种神经被麻木的错觉。

2020年11月4日，周一

早上5点我就起来了，吃了饭，骑车到学校已经七点了。我居然饿了。周末在家里两天，我险些没语言，今天见到同砚，启齿的时刻，居然构音难题。我只能笑笑不语言。上课我也是缄默的。晚上收到孝华的来信。不长，一页半。他写道“你为什么不来”？”“是不是不想见到我？”“我真的很生气”“没想到你耍我！”知道我听说你要来找我我的心有多感动吗？原来你在骗我，诱骗我的情绪。55555 你真没良心 !那天我说你要来，让别人先去用饭，我在等你。人家吃完了，你也没来。我不信啊！别人都笑话我！我最近发现我瘦了。憔悴了。都是由于你，你小心，别让我再看到你！他的信，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。我笑出了声。他告诉我，他们几个人晚上跳墙出去逛夜市，打牌，去网吧。四点多回卧室，吃了早饭，就在课堂睡一上午，他问我，你知道在课堂睡觉有什么坏处吗？没有床上舒适！我以为我们俩，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。他的信，我不计划回了。丽丽写信吵我：你怎么能放人家鸽子呢？我说我放他那是应该的。就是有意让他生气的。今天说了要给他打电话的，然则我又没时间。生气好了，生气了就不会想我了。